“赫尔?你没事吧,赫尔?”李渊看着面前熟睡的少女,忍不住戳了几下她柔嫩的脸,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家伙睡得也太沉了吧?
摇了摇头,无视掉身旁蜷缩成一团的白色身影,李渊盘着腿坐下,望着东南方的夜空。
“......李队,收到请回答!这里是陌刀3号,我们目击到海岸对面的福尔岛发生了爆炸,并且受到波及,通信设备受损!陌刀1号,如果你能听到的话,请立即报告你的位置!......”无线电里,刘华用已经喊得嘶哑的嗓子焦急地呼唤着。
“这里是陌刀1号,我们在南纬25°48',东经113°43'的地面上,距离预定撤离点两百米。刚刚的大新闻是我们搞出来的,不过没有人受伤,除了陌刀2号睡着了以外,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陌刀3号,如果你们的损害不影响行进,就请抓紧时间与我们会合。”李渊盯着手表上的全球定位系统,在无线电里报告了自己的方位,随后把耳机取了下来,挂在脖子上。
赫尔的方向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要醒了?
李渊回过头,看着蜷缩在防水塑料布上的少女。
赫尔仍旧没有半点睡够了的样子。她翻了个身,让自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丝毫没有察觉到军礼服的下摆和盖在身上的披风因此被绞成了一团。
李渊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把那件白色的披风盖在赫尔身上。
说实话,李渊不是十分确定,赫尔身上的军礼服是不是某个国家的古老装束。那件军礼服的腰部,对称地缀着两条金色的绶带,而在上衣的衣角,两条黑色的悬带延伸到礼服较长的下摆侧面。在冷兵器早已退出战争舞台的时代,悬挂长剑的悬带明显是作为装饰而存在的。
可是,就算这些物件出现在一件军礼服上还算情有可原的话,这件衣服上的那一大堆蝴蝶结也绝不是应该出现在军装上的东西。在这件军礼服的下摆两侧,分别缀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而在赫尔先前穿在身上的披风下摆上,则是有三黑一白,一共四个硕大的蝴蝶结!
这家伙......是有多喜欢蝴蝶结?
李渊的眼皮微微抽搐着。他刚刚才注意到,赫尔在脑后的头发上,用黑色的缎带扎了一个并不比她的脑袋小上多少的蝴蝶结。
大概,这也是李渊即使看到了赫尔肩上的军衔,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军人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有那么一点,李渊是可以确定的。眼前这个几乎没有一点军人样子的少女,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
在古代文明遗迹里的时候,无论是那些能被她理解的古老文字,还是那座雕像与她别无二致的容貌,都在告诉李渊,赫尔与那个古老的文明一定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系。
李渊有些庆幸自己当时选择了装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可能还没办法看到赫尔是如何熟练地操作那些古老文明留下的机械。
且不论她是从何得知的这些知识,单是她对于这个古文明的了解,对于亚联,以及正在与赫利安人苦苦抗争的人类文明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财富。如此重要的事情,绝对有必要向上级汇报一下。
这么想着,李渊从背包中抽出一个小巧的通讯器,将它接在单兵电子战系统的氢燃料电池上,随后又从背包中取出一包折叠式抛物面天线,将其展开,随后把那面大得有些夸张的“锅盖”接在了通讯器上。
这一套卫星通讯系统只能传输莫尔斯电码,并且每一台都拥有一套独特的通信加密系统。换言之,能接受并翻译这台通讯器所发出的信息的,只有唯一一台与之配对的通讯器。而与李渊手上的这台通讯器配对的另一台通讯器,正掌握在楚冰上将的手里。
看来,将军十分重视这次任务的成败。
李渊把发射机挂在腰间,按动电键,激光瞄准器将抛物面天线对准同步卫星,然后,一束调制好的长波无线电被发射出去。卫星的天线接收到这束无线电,随后将其放大,射向来自北半球的另一处激光引导源,于是,李渊的电文送到了楚冰的办公室。
不到两分钟,上将那边就传来了回复的电文:
“以任何手段,将目标带回来。”
楚冰上将比其他将军好的地方就在于,只要你向他汇报什么,他就会在你收回天线之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该怎么办,或者不办。
这么想着,李渊将通讯器收进背包,又把那张抛物面天线重新折叠了起来,塞进背包的夹层里。
可是,“以任何手段”......
李渊看着熟睡的赫尔,一种莫名的愁绪在心头缓缓郁积。
从楚冰的回复来看,他十分重视赫尔这样了解那个古老文明的人。不过,对于赫尔来说呢?回到亚联之后,她会怎样呢?亚联对古文明技术的态度肯定会让他们把她抓起来。赫尔肯定不会满意这种待遇,逃跑将是她必然的选择。
不过,就算她可以依靠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等离子发生器在逃跑的路上取得一些优势,维持固态等离子体需要的能量源也总有耗尽的那一刻。而在那之后呢?也许是被抓住,关进研究院,也许是......
李渊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打断了飞走的思绪。他当然知道,为了逆向古文明的科技,尤其是军事科技,亚联的决策者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然,这么做也许不太好。可是,人类如果不对自己残忍一些的话,那些赫利安人只会更残忍......对吧?”李渊聊胜于无地安慰着自己。拯救眼前的一个人还是身后的全世界这样的问题,他不愿意回答,也仍旧无法回答。
可是,这个回答,真的可以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吗?
李渊举起左手,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那只瘦削的手上,看得到的,是薄薄的淡黄色老茧,还有一些浅浅的、陈旧的伤疤。可是李渊知道,在那只手上,看不到的,是淋漓的鲜血。
这只手会因为鲜血的浸润而变得越发麻木吗?李渊不知道。也许,已经是这样了?
反正,身为军人,把任务做好就够了。那些鲜血,就让指挥者来背负吧。
李渊有些烦闷地垂下头,看着手中的粒子束发射器。他的自动步枪被赫尔丢在了遗迹里,现在大概已经变成空气中飞散的烟尘了。
早在出发之前,就有不少前辈安慰李渊,说什么不必自责,毕竟在任务中所杀的人,归根结底都要算到制定计划的将军们头上。
可是,话虽是这么说,那些人终究是死在李渊和他的队员手上,而不是那些下达命令的指挥官手里。
对于赫尔来说,她的命运也是一样,毁在李渊手里,而非那些将军。
“这种感觉,可真是糟透了啊......”李渊捂着额头,轻声自语。他永远没办法欺骗自己说,害了赫尔的,不是他,而是她所掌握的古文明知识。
“呜......”睡梦中的赫尔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李渊不安地回过头,看着侧卧着的少女。赫尔睡觉的时候似乎习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再配上她可爱的睡颜,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要怎样才能下得去手啊......
李渊轻抚着赫尔散开的白色长发,内心早已被纠结的思虑填满。
突然,在赫尔的衣服上,他发现了一件不和谐的东西。
那是一本小册子,它卡在赫尔腰间的金色绶带里,只露出了半边黑色的人造皮革封皮。
李渊看着那本小册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渐渐涌上他的心头。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本小册子的一角,轻轻把它抽了出来。
可是,当李渊看到那册子的封面时,他的眉头骤然缩成了一团。
在那本册子的黑色封面上,是被交叉的金色三叉戟支起的镰刀锤子。在那图案的正下方,还有一行金色的字母:“UPASRN(泛亚社会主义国家联盟海军)”。
这是一本亚联海军的军官证。
赫尔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带着疑惑,李渊翻开了那本军官证。
这本军官证应该在海水里泡过一段时间,里面的纸张因为吸水后干燥而变得扭曲,纸张的表面上更是结着一层晶莹的盐粒。可是,那张纸上记载的军官信息和军官的照片仍然清晰可辨。李渊看着那张照片,愣住了。
“......不会吧?......”李渊用手擦了擦纸上的盐粒,又对着月光,仔细地看着那张纸上打印的身份信息。可是,那上面的“楚雨,亚联海军,少校。”的字样,还有楚雨那张有些清秀的面庞仍是清晰地印在纸上,仿佛愚弄着李渊。
楚雨的军官证,为什么会在赫尔身上?而且从这本军官证上的痕迹来看,似乎在飞机坠毁之前,赫尔就把它带在了身上。
不......这怎么可能呢?有谁会想到......李渊回忆着赫尔先前的举动,眉头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他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最终,他有了主意。
“楚雨,楚雨?”李渊摇着赫尔的肩膀,低声喊道。
“嗯?......”赫尔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随即蜷缩得更紧了一些。
“喂!楚雨,该起来了!还有五分钟上晚自习了!”
“唔......帮我请个假......谢......”赫尔挪了挪身子,好像在试图躲开李渊按在她肩上的手。
“不,晚自习你躲图书馆我不介意,问题是食堂马上关门了。”
“唔......二食堂,包子......谢......”赫尔含糊不清地说着,左手同时伸向腿侧似乎本应是裤袋的地方,摸索了几下。
“......嗯?”赫尔的手忽然停住了。
沉默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卧槽老子饭卡......呃......”赫尔猛地坐起身,然后,她看到了李渊微笑着的脸。
“呃......李渊,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来着?”赫尔畏畏缩缩地看着李渊,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渊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他猜中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雨还活着,那么,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那个......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李渊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同时把那张军官证翻开,摆在赫尔面前。
“你刚刚托我帮你去食堂买包子来着,就像你考研的时候一样。”
“你!......”赫尔看着那张军官证,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红晕。她一把夺过军官证,把它护在胸前,怒视着李渊。
“你这白痴!变态!!谁允许你偷看我的东西了?!”
“不,是它自己掉出来了。而且,如果你能早几天告诉我,不就没这回事了吗?面对赫尔的诘难,李渊倒显得心平气和。他知道这家伙只会耍耍嘴皮子,奈何不了他。
“再说了,你这几天的行为举止已经让我产生了这样的猜想,我只是在验证它的可靠性罢了。”
“你......你这自以为是的混蛋!既然早就知道了,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难道对于你来说,愚弄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赫尔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她涨红着脸,颇为怨念地瞪着李渊。借着月光,李渊可以看到,她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家伙不应该这么爱哭才对啊?
看着啜泣的赫尔,李渊竟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在他的记忆中,楚雨应该是一个习惯把所有情绪都窝在心里,从不吐露出来,更不会挂在脸上的人。能让她哭成这样,自己做得是有多过分?
“抱歉,我不应该那样试探你的。只是,我害怕直接问你的话,你会否认。你不知道,听到你没能回来的消息后,我有多恨我自己。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放弃这样的机会,尽管它只是一个可能。”李渊把赫尔抱在身前,左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一直抚过背脊。
“那是肯定的啊,笨蛋。你也不动动脑袋想想,这样的我,究竟还有什么颜面来见你们......”赫尔没有反抗,只是靠在李渊的胸前轻声抽泣着,泪水洒在李渊的胸口上,濡湿了他的运动衫。
“怎么会呢?你知道在确认你还活着,并且就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有多激动吗?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因为我们是你的队员,因为现在的‘陌刀’,是你当初舍命救下的‘陌刀’啊!”李渊说着,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所以,抬起头来,笑一笑吧。”
“嗯......”赫尔依旧靠在李渊胸前,在他的衣服上草草蹭了蹭眼泪。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哭出来......”
“没关系的,要我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要是像你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往肚子里面倒,一个字都不肯说,那还不得憋坏了?”
“那倒也没什么,都习惯了。”赫尔抬起头,挂着泪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习惯了可不行啊。像这样多好,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何必那么逞强?又没有谁规定要让你来承担一切。”李渊浅笑着,从腰包里取出一枚双头鹰式样的黑色发卡,轻轻别在赫尔额角的一束散发上。
“给,这是你妹送你的,她让你把头发好好扎一扎。”
“她?!不......小璃她,她怎么会......”赫尔抚摸着那枚金属材质的发卡,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你想多了,这是我的问题。当时我给她看你的照片来着,那张照片是你还没把头发剪短的时候拍的。”
“切。”赫尔没好气地白了李渊一眼。李渊没有打理长发的经验,那枚随意别上去的发卡似乎弄得赫尔有些不舒服,但她并没有把它摘下来,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它仍旧夹在那束头发上。
夜晚的空气逐渐恢复了先前的宁静,赫尔和李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并肩而坐,仰望着同一片深邃清澈的夜空。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未提及,就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李渊想着。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三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之后,累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刘华和卡萨恰巴耶夫终于找到了李渊。幸好,他们早在出发之前就发出了请求撤离的信息,不多时,前来接应的“鹈鹕”就出现在了海湾的水平线上。
四人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那架掠海飞行了三个多小时的“鹈鹕”几乎是贴着地面冲到李渊面前,随即拉起一个几乎是原地掉头的盘旋机动,扬起一片沙尘之后,稳稳地将货舱尾门对准等候的“陌刀”,方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起落架,停了下来。
一会儿得好好教训一下这机组,哪有飞得这么狂的?李渊拍着衣服上的沙粒,脸色阴沉着。
“鹈鹕”的跳板式艉舱门缓缓向下打开,李渊立即跨步上前,可是,在看到机舱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身着海军常服的楚冰缓缓踱下跳板,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派将官风度。
“我知道你跟楚雨混得挺不错,所以我担心你也是个有想法的人,看了我的命令会给我撂挑子不干。当然,问题也出在我身上,也许我不应该把拟电文的活交给警卫员来干。我想,那时候你肯定已经把天线收回去了,所以,我只好亲自过来,自己来干。”楚冰看着李渊,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和后辈拉家常的老大爷。随后,他转过身,看向赫尔:
“欢迎回到泛亚社会主义国家联盟,赫尔·埃芬厄姆小姐,请登机吧。”
第二卷·残存挽歌,完。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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